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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观音菩萨·钟馗—— 点评纪念毛泽东之某些现象 · 应学俊 · |
作者:应学俊 来源:本站原创 本站编辑发布 (本页浏览: 人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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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崇拜和怀念哪一个毛泽东?
为何出现上述“毛泽东热”现象中的悖论?仅仅归结于民间一部分人“朴素的缅怀”和官方推波助澜的作用相结合?恐怕不尽然。分析事物总得有个逻辑,“悖论”就是不合逻辑而产生的。
人的性格和品行常常是多面的,因而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或功过或罪错总是难免的。毛自己就说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我们从官方以及民间一些崇毛者那里可以看到:
他们所祭拜或“怀念”的毛泽东,绝不是这样的毛泽东——发动文革导致10年浩劫、导致无数平民丧身于无谓的“武斗”和国民经济滑坡;把刘少奇、彭德怀、贺龙、陶铸、张闻天等许许多多老一辈革命家、开国元勋整肃致惨死;提拔“无限忠于”自己的林彪为副统帅且写入《党章》《宪法》,国人每天祝其“永远健康”犹如“千岁千千岁”,却在两年后驾机叛逃摔死外蒙,弄得无法向自己和国人交代,让国人深感“文革”是开了个大玩笑……
他们怀念的不会是这样的毛泽东——鼓动红卫兵造反,任意抄家打人以致打死人,毁坏文物古迹,后来导致全国群众分裂、斗争,发生长时间内战式流血武斗,数百万无辜百姓无谓丧生,至今死无名分,冤魂哀鸣……
他们怀念的不会是这样的毛泽东——亲自“圈阅”的《公安六条》和发动的“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一打三反”运动,导致无以计数的群众遭到批斗、殴打、判刑,有的仅仅是写了几篇文章,说了一两句并不算什么反动的话,甚至口误,便被判刑,乃至枪决……
他们怀念的不会是这样的毛泽东——坚决反对农民、市民“个人发家致富”,限制公民人身自由不准离开家乡外出打零工挣点钱改善生活,将做小买卖视为“投机倒把”入罪,宣示“小生产每时每刻产生资产阶级”,将农民可怜的自留地视为“资本主义尾巴”而铲除,弄得民不聊生;
他们怀念的也不会是这样的毛泽东——力推大跃进、人民公社,导致大饥荒,无法不对因此导致的数千万国民在饥荒中饿病而死负有主要领导责任;
他们怀念的更不会是这样的毛泽东——因上述种种原因导致中国在能造出原子弹的情况下,全国民生物资却匮乏到城里人连买电灯泡、草纸(卫生纸)、白糖、棉布、豆腐也必须凭证凭票限量购买,甚至凭票证有时也“暂时无货”;新中国“前30年”与解放前相比人民生活未见多少改善……
然而,上述种种,由于官方刻意淡化和遮蔽,故一些出生较晚的人未必知晓或仅概念性地模糊略知,另一些人则出于某种目的选择性遗忘或选择性回避。这在当下崇毛、迷信毛的人群中占相当多数。
他们怀念的是另一个毛泽东——
是高调宣示共产党要“完全、彻底为人民服务”的毛泽东;是指挥若定用兵用计“如神”的毛泽东;是以“三反五反”等各种运动在整肃干部、大小个体经营者或所谓“资本家”的同时也反了一些腐败的毛泽东;是宣示均贫富,宣示“让人民监督政府”的毛泽东(但实际也未必做到,文革中10年不开全国人大,何谈“民主”,人民可以打倒所有,唯独不能对毛说半个不字,这是“毛主”还是“民主”?);是允许他们把定为反毛的任何官员或平民随意“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而无须经过任何法律程序的毛泽东,是允许他们在忠于毛的前提下踢开党委和政府任意“造反有理”而有几分惬意的毛泽东……
我们从民间一些崇毛者那里还清楚地看到,他们并不是因为现在生活明显改善了,有电视、沙发、空调、摩托车这些过去只有高干家里才有的物件所以怀念毛泽东,也不是因为连8亿农民也逐步史无前例地开始享受有限低保、医保(尽管程度亟待提高)而怀念毛泽东,也不是因为现在可以自由创业、自由进城选择工作和居住地、自由发挥才干而怀念毛泽东;更不是因为能把原来住的草房改建为砖瓦房甚至楼房了而怀念毛泽东,他们祭拜他们心目中认定的某一面的毛泽东,恰恰是出于对当下种种诸如贫富两极分化、严重的官员腐败、执法不公、房价虚高等等公平正义严重缺失现象的深深不满,而怀念他们心目中的某一面的毛泽东。
而更重要的是,民间一些崇毛者深知,祭拜毛泽东是怎么做也不会有错的——因为官方同样也一直在高调歌颂毛丰功伟绩。所以,即使在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北京,即使在当今,也照样会有人敢于在街头聚众表演文革中个人迷信的东西——手捧“红宝书”跳“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的“忠字舞”;因为官方也颂毛,因为法律并没有规定不允许搞个人崇拜和个人迷信,更没有规定文革中的某些歌曲、口号属于违法范畴;但若他们因其它原因聚集或公开表达诉求那是很危险的——于是,在“纪念毛泽东”时他们可借此尽情纾解另一些无法公开表达的东西。
这些,应当就是当今“毛泽东热”现象中某些悖论产生的原因和内在逻辑。
三、说说“钟馗”
说到这里,笔者无法不想到毛泽东曾经说过的有关“钟馗”的一段话。1966年毛在韶山“滴水洞”特建别墅里给妻子江青写过一封信。林彪叛逃后此信由中共中央公布,用以批判林彪并佐证即使毛的亲密战友叛逃,也无损毛的英明伟大,因为毛对林彪“早有洞悉”。毛在这封信里针对林彪对自己的吹捧,说林彪是“为了打鬼,借助钟馗。我就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当了共产党的钟馗了。”毛似乎看还到了他百年以后的某些情况,他在此信末尾说:“那时右派可能利用我的话得势于一时,左派则一定会利用我的另一些话组织起来,将右派打倒……”。现在看来,毛似乎真的一语成谶,一如针对当下而言——难道不是吗?无论“右派”抑或“左派”,都可以在毛的著作、言论中找到有利于自己的东西而作为“大旗”——如此,毛真的成了人们借以“打鬼”的“钟馗”了。这也是“毛泽东热”经久不衰的原因之一吧。
由于从延安整风以后,毛一步一步被捧为“大救星”,其思想被封为中共的“指导思想”与马列并驾,所以,中共历史上所有不同思想、治国方略的争论或曰纷争,也都成了所谓毛与非毛的“路线斗争、阶级斗争”。于是,谁举起毛思想大旗,谁就拥有话语权和必然真理性——不管自己想达到的目的什么,只要披上毛的外衣,且为毛首肯,必胜无疑。毛就这样成了“钟馗”。林彪就这样搏出位上台了——当然,在他与“钟馗”的主张稍有相左时,他的末日也就到了。借用“钟馗”打鬼的前提是必须对“钟馗”绝对俯首帖耳无限忠诚。
由于毛及毛思想并未在“文革”终结后得到具体、准确的评价和厘清(比如,如何看待毛“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及文革中的系列言论等),且依然荣享至尊,以致毛去世30多年后依然充当着“钟馗”角色,不仅是党内纷争时的“钟馗”,也成为民间一部分人手上随时可资利用的“钟馗”。当一些“左派”想否定改革开放某些政策而又无法公然表达时,他们便理直气壮地举起“钟馗”大旗“谈社论资”,唱“文革动机无可厚非”的调调;当一些人面对眼下种种弊端愤愤不平,既无力改变也不能从根本上认识产生弊端的根源时——在国外,公民可以通过游行示威乃至罢工或弹劾、选举,表示抗议或纠正政府行为——而在中国的“特色”则是举起毛这位“钟馗”的大旗,借“钟馗”来打他们认为的“鬼”。是不是这样呢?听听民间那些崇毛者怎么说的就知道了。
毛的“钟馗”说,可谓一语成谶。君不见,前些年重庆一位身居高位的薄姓“政治家”为博取权力高位,也是用毛相当做了一阵子“钟馗”的,不仅搅动重庆也几乎搅动中国,且险些得逞。看来,由于是“钟馗”,由于是“神”,所以还是相当“给力”的。难道不是吗?
四、结 语
1、中宣部该如何引导“先进文化前进的方向”?如果说毛泽东是值得纪念、缅怀和崇敬的(尽管毛有错误),那么,当把他当做神与观音、财神一道来供奉、享受香火,这无论如何都显过于滑稽而有违毛泽东本人一贯的思想主张,从爱毛敬毛而论,这实际上是“大不敬”,客观上是对毛的一种嘲弄甚至是亵渎。这是把原来的“个人崇拜”上升到“迷信”的程度了。中华文化中的糟粕在此有了充分的显现。中宣部该如何引导“先进文化前进的方向”值得三思。
2、如果执政党“代表先进文化前进的方向”,如果践行“科学发展观”,就应当引导人民正确、全面、实事求是地看待毛的功、过,还原一个真实的毛泽东。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中共和毛泽东本人常说“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和“实事求是”——毛思想中哪些该否定的应当明确决议,无须为尊者讳。那种为继承“法统”而把毛思想笼统规定为“国家指导思想”的做法,只会引起永无止境的纷争和扯皮(毛随时会成为一些人的“钟馗”),这才是科学的态度,这才能正确地纪念毛泽东,纪念毛泽东的“功”,分析和评价毛泽东的“过”及其根源——当下现实已经如此。
对毛泽东功劳的颂扬早已有过之而无不及,民众早已谨记不忘,感激涕零;而对毛的部分错误官方虽有过决议,但至今在很多场合仍然讳莫如深,褒贬含混,模糊不清,这是要不得的,这在客观上为新的个人崇拜和造神运动、混乱思想认识,提供了官方基础和依据。
笔者登陆“毛主席纪念堂官方网站”,在“邓小平纪念室”的介绍中,看到还提了一句“文革中受到错误批判和不公正待遇”,而随即笔锋一转便说到毛泽东称赞邓“人才难得”;可在“刘少奇纪念室”的介绍中,除了实事求是地说了刘少奇的工作业绩,连“文革中受到错误批判”一类表述都没有出现。对国家主席刘少奇在文革中被非法打倒,被诬陷、迫害致惨死这样重大的地球人皆知的历史事实只字不提,这实在匪夷所思,我们除了理解为“为尊者讳”还能作何解释呢?对于80、90后的青年以至再过5年10年……共和国更年青一代,他们获得的将是怎样不完整的雾里看花的信息?获得的信息不准确不全面甚至是错误的,会导致产生怎样的思想观念呢?这是可想而知的吧。笔者曾和一些大学生接触,对文革及其教训稍有轮廓性了解的几乎凤毛菱角,有些人甚至认为“文革”很好,是“反修防修”,是“大民主,反官僚反腐败”,甚至认为用这种方式来反腐败一定有效!呜呼!这难道不值得官方严重关注和深思吗?难道“文革”是可以再来一次的吗?
3、必须警惕文革的“基础”。发动群众及红卫兵掀起“文革”固然毛泽东是始作俑者和领导者,但由于历史的缘故所形成国人的易盲从、易“依附”、易迷信等缺陷,正是“文革”的重要“基础”。故,正确对待历史,实事求是地呈现历史、研究历史,不是为了所谓“算旧账”,而是为了获得正确的认知,汲取历史教训,找准我们所处的历史坐标,选择正确的前进方向。这才是“科学发展观”的要义之一。舍此应别无它途。邓小平说过要“团结一致向前看”,但似乎并不管用,民间一些崇毛者偏不往前看,他们总看着他们自己心中想象的、所需要的那个过去的毛泽东,并用他来聚集人气人心,抨击他们要抨击的对象,甚至用毛泽东作钟馗兜底否定“改革开放”——而在这过程中,一些人正在走偏,甚至如“毛灵魂附体”一般走火入魔;有些人面对媒体,一面坦言自己读毛的书并不多,也未经历大饥荒等磨难,但一面照样对媒体言之凿凿“毛泽东就是人类历史上千年难得的伟才、奇才”;还有的甚至不准记者直呼“毛泽东”,必须称“毛主席”才显尊敬——看来,中国还真的不缺盲从和个人崇拜的基础,亦即“文革”的基础。这倒真是很中国很中国的“特色”。民众没什么错,错在当政者没有勇敢地给民众以历史的全部——而当政者若长此以往,最终必将为此付出某种沉重的代价,这是怎么推向都不为过的。
让毛泽东走下神坛,走下神龛,还其本真,而不是再次被神化,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中国需要“先进文化”和“科学发展观”,而绝不是新的个人崇拜和个人迷信。否则,毛泽东所言之“钟馗论”将真的一语成谶,必将使中国陷入逻辑怪圈周而复始轮回,始终困扰中国发展前进的每一步。■
2012年12月31日 / 2018年1月21日 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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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 2012-12-30 发布 / 2020-05-12 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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